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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二百八十二章 张良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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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冀州,巨鹿太平道本部。

    朴素的静室内挂满符箓,氤氲的檀香雾气飘散在法坛上空。

    张平、张良父子二人凑在一方硕大的沙盘前,凝视着沙盘上那七个凶厉得似乎要飞起杀人的杀字儿,父子二人皆有心惊肉跳之感。

    半个时辰前,入定神游天外的父子二人,同时被一阵心血来潮惊醒。

    惊醒之后,二人都只觉得心头说不出的愤怒与焦躁。

    张平连忙开坛扶乩,请黄天降旨。

    而后,主法的张平便在浑浑噩噩之中,一连写出了七个杀字儿!

    要知道,纵然是以父子二人道首、道子的身份位格,往日开坛扶乩也只能得到一些凌乱的笔画与图像,须得另取道书破解其意。

    而这一次,竟清清楚楚的一连写出了七个杀字!

    足见黄天之愤怒、杀机之暴烈。

    就差开口说人话了……

    “陈家小儿,果非凡人!”

    张平眼神凝重的轻叹道,眉宇之间不乏“卿本佳人,奈何从贼”的惋惜之意。

    虽然扶乩并未给出人与事的具体指引。

    但在今日今时,能引得黄天这般勃然大怒的,有且仅有陈胜自立为王的加冕大典这一件大事!

    陈胜并未封锁他自立为王的消息,朝廷与太平道都知晓他加冕大典的详细日期,只不过都在装聋作哑,装作不知道罢了。

    因为不装聋作哑也没办法,打又没法儿打,总不能派人去观礼,给陈胜贺喜吧?

    那显然不附和他们的立场与利益!

    “如此说来,赵高身陨那件事,也是陈胜做的!”

    张良想得更远,思路也更为清晰:“此子留不得了!再留就真要成大患了!”

    张平沉默许久,才开口道:“如此,便去拟军令罢,命徐州任嚣部即刻整顿兵马,全力攻打陈郡,破郡擒杀陈胜小儿,以祭黄天,振吾天军之威!”

    “父亲大人,万万不可!”

    张良拧着眉头低声道:“他红衣军新胜,一战击破残周十五万军,又取豫州与谯郡归陈郡,士气正高!”

    “而任帅部乃久战疲兵,兵卒盼止戈久矣,此时调集任帅部攻打陈郡,犹以力竭之箭击铸铁之盾,盾未必破、箭必然折,实非智者之选!”

    “且吾黄天大业,正值进退维谷之时,有陈胜贼子替吾天军分担残周兵力,吾黄天大业才有一线生机,无论任帅部是胜是败还是两败俱伤,吾天军都再无进退之地!”

    “徒令亲者痛仇者快啊!”

    张平沉默许久,忽然长叹道:“你所言,为父何尝不知,然黄天忿怒至此,不与陈胜小儿战,何以告慰黄天?天军可以败,黄天之心不可失啊!”

    张良听言却是狡黠一笑,不慌不忙的低声道:“黄天之心确不可失,陈郡也定然是要打的,但怎么打……就很有说道了!”

    “父亲大人完全可以先派人去与陈胜贼子宣战,待到任帅部修正完毕,再调遣一支偏师,去与他红衣军交战!”

    “沙场征战之事,战上一日是战,战上一年半载是战,战上十年八载也是战。”

    “想必……”

    他隐秘的向西南方指了指,用只有他父子二人能听到的声音说道:“会明白父亲大人的苦心的!”

    “哦?”

    张平挑了挑纤长的眉梢,心下惊艳于长子的应变之智,很是有松了一口气之感。

    此法的确是各方面都能有一个交代,也无损当下千难万难才维持住的局面!

    当下太平道所面临的进退维谷之境,不只是陈胜他们能看出,张平作为太平道的掌舵人,心头同样有数!

    他轻抚长须,淡笑着说道:“依照陈郡小儿一贯的行事之风来看,其人性格刚烈、睚眦必报,怕是不会领你的情!”

    “那也无妨!”

    张良想也不想的笃定说道:“兖州二分,一半在陈胜贼子之手,一半在任帅之手,以己度人,孩儿若是那贼子,恐怕日思夜想着如何攻取兖州全境!”

    “强调任帅部西进攻打陈郡是一回事。”

    “他红衣军主动去攻打任帅部,又是另一回事。”

    “他若真肯自陷泥潭,父亲反倒高枕无忧了。”

    “残周的兵马自然会替吾天军收拾他。”

    “届时,吾天军还可趁残周分兵之机,破此僵局。”

    “当务之急,还是收拢将帅之心,重整扬州天军!”

    “唯有将帅一心、多路兵马齐发攻周,黄天大业才有功成之望!”

    说完,他重重一拳砸在了左手心,豪气干云、锋芒毕露,仿佛九州山河皆在其掌握之中!

    张平欣慰的看着长子,感叹道:“我儿大才,有我儿相助,大业可期!”

    顿了顿,他收回目光,轻笑道:“若有着一日,为父创业未半而中道崩阻,我儿可继大贤良师之位,摒弃天公将军之职,另起炉灶,代为父开吾张氏开万世不移之基!”

    他说得随意,仿佛只是突然想起这么一茬来,随口嘱咐。

    但张良却猛地拧起了眉头,似他父亲张平这等位格之人,代天伐周、口含天宪,一言一行莫不贴近天意!

    平白无故的,怎会突然出此无稽之言?

    “父亲大人可是占卜到何大凶之事?”

    他目不转睛的凝视着老父亲,沉声道:“若是有,还请父亲大人务必不要隐瞒孩儿!无论是何难关,我父子二人齐心协力,绝无迈步过去之理!”

    张平淡笑着摇了摇头,“心血来潮,随口一说罢了,我儿无须多虑!”

    “当真?”

    张良面色郑重,目不转睛的问道。

    “当真!”

    张平点头,“为父何曾欺瞒过我儿?”

    张良欲言又止,止复欲言,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能说出口。

    他入道亦深,岂能不知天机不可泄露之理?

    特别是生死大关,即便是提前预知,也绝不能说出口!

    不说出口,或许还有变数与转机!

    一旦说出口,转机消失、变数成定局!

    “是陈胜?”

    他眼神凝重的暗自揣测着,“还是残周?”

    他无法决断。

    从当前的局势来看,只有这两方有置他父子二人于死地的立场与实力。

    但无论是汉王廷还是周王朝,短期内应该都没有攻破巨鹿天军本部的可能!

    可是要杀他父子二人,只能是大军攻破本阵以人道大势强杀之,等闲刺客、游侠之流,若有图谋不轨之念,只要一靠近他父子二人,立时就会遭受天罚!

    “得仔细了!”

    张良暗下决心,“万不可疏忽大意,给残周与陈胜贼子可趁之机!”

    他决定打起精神来,好好陪汉王廷与周王朝下这盘大棋!

    纵使逾越人子本分与臣下本分,也在所不惜!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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